己亥杂诗浩荡意，龚自珍何所求？

这首诗是龚自珍在己亥年（1839年）辞官南归，往返于北京与杭州的途中写下的，共315首，是中国古代诗歌史上规模最大的组诗，最脍炙人口、流传最广的，就是第五首。

原诗

《己亥杂诗·其五》

浩荡离愁白日斜， 吟鞭东指即天涯。 落红不是无情物， 化作春泥更护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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逐句解析

第一句：浩荡离愁白日斜

• 浩荡 (hàng dàng)：这是理解全诗情感的关键，它不是一个简单的“愁”字，而是形容愁绪的广阔、无边、深远、汹涌，就像长江大河一样，奔流不息，一望无际，这里的“浩荡”将个人的离愁别绪，提升到了一种宏大的、具有历史感和时代感的悲怆，它不仅是离开京城、告别朋友的愁，更是对国家前途、对自己政治理想无法实现的忧愁。
• 离愁 (lí chóu)：点明了诗歌的主题——离别之愁。
• 白日斜 (bái rì xié)：描绘了黄昏时分，夕阳西下的景象，这个意象本身就带有一种苍凉、衰败、无可挽回的意味，夕阳西下，一天即将结束，象征着诗人仕途生涯的终结，也隐喻着他所处的那个“日薄西山”的晚清时代，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，与“浩荡”的离愁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一幅宏大而悲壮的画面。

整句释义： 在夕阳西下的黄昏，我心中涌动着无边无际、汹涌澎湃的离愁别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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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句：吟鞭东指即天涯

• 吟鞭 (yín biān)：指诗人手持马鞭，一边行路，一边吟诗，这体现了诗人虽然身处逆境，但依然保持着文人的风骨和洒脱。
• 东指 (dōng zhǐ)：龚自珍从北京出发，回到故乡杭州，方向是向东。
• 即天涯 (jí tiān yá)：意思是“就是天涯海角”，这并非说路途真的遥远到天涯，而是诗人内心感受的表达，离开了自己奋斗多年的政治中心北京，瞬间感觉自己与那个熟悉的世界隔绝了，仿佛被抛到了天地的尽头，这其中既有对未来的迷茫，也有一种决绝的孤独感。

整句释义： 我手持马鞭向东归去，那方向便是我遥远的天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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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句：落红不是无情物

• 落红 (luò hóng)：指凋落的花瓣，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意象，在古典诗词中常常象征着美好事物的逝去、青春的流逝或英雄的末路。
• 不是无情物 (bú shì wú qíng wù)：诗人一转，赋予了“落红”以人的情感和意志，它不是无情的，它有自己的感情和归宿，这句是全诗情感的转折点，从前面的沉郁、悲怆，开始转向积极和达观。

整句释义： 纵然是凋落的花瓣，也并非是无情的废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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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句：化作春泥更护花

• 化作春泥 (huà zuò chūn ní)：承接上句，落红的归宿不是被遗忘，而是融入春天的泥土之中，这体现了自然界新陈代谢、生生不息的规律。
• 更护花 (gèng hù huā)：这是全诗的点睛之笔，也是流传最广的名句，凋落的花瓣化为泥土，不是为了自身的消亡，而是为了更好地滋养、守护来年新花的绽放，这是一种无私的奉献精神，一种牺牲自我、成就后继者的崇高境界。
• 深层寓意：诗人以此自喻，他虽然辞官归乡，政治生涯如同“落红”一般结束了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生命和理想就此终结，他希望通过自己的退隐，将思想和知识传承下去，培养出更多的人才（“新花”）来报效国家，这是一种积极的、入世的人生态度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责任感。

整句释义： 它要化作春天的泥土，去更好地滋养和护卫未来的新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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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歌主旨与“浩荡”的意义

这首诗通过“浩荡离愁”起笔，描绘了诗人辞官南归时的复杂心境：既有对理想破灭的悲愤（浩荡离愁），也有对未来的迷茫（即天涯），但最终升华到了一种积极、豁达、无私奉献的崇高境界（化作春泥更护花）。

“浩荡”一词在这里的作用至关重要：

1. 奠定情感基调：它将个人的情感与宏大的时代背景联系起来，使这首诗不仅仅是一首个人抒怀诗，更是一首带有时代烙印的“史诗”片段。
2. 展现胸襟气度：面对挫折，诗人没有沉溺于小我的悲伤，而是以“浩荡”的胸襟去承载这份愁绪，这本身就是一种豪迈和不凡。
3. 为转折铺垫：正因为这份愁绪是“浩荡”的，所以诗人的思想转变才显得如此深刻和有力，从“浩荡离愁”到“更护花”，完成了从个人悲情到社会关怀的巨大跨越，体现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“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”的最高境界。

龚自珍的这首《己亥杂诗·其五》，以“浩荡”开篇，描绘了一幅壮阔而略带悲凉的离京图，但诗的精髓在于后两句的哲理升华，它告诉我们，任何事物的消亡并非终结，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，个人的失意和挫折，可以转化为对他人、对未来的贡献，这种“落红护花”的精神，至今仍激励着无数人在逆境中保持乐观，为更美好的未来默默奉献。